第七节
谭道碧的到来对刘大婶来说真是仙女从天而降,高兴得她走起路来脚下轻了许多,一下子好像年轻了十岁。
来到长福家里,一座崭新的二层楼呈现在谭道碧眼前,这是长贵他们去年才盖的新房,原来的对面厦房已经拆掉了,街门旁边盖一溜平房,其中一间做厨房。院子里收拾得停停当当、干干净净。长福领着小谭上下楼看了一圈,来到下层客厅,客厅里枣红色实木沙发、茶几、彩色电视、淡蓝色窗帘,屋内收拾得清清爽爽。刘大婶给小谭倒了杯白糖水,用调羹搅得匀匀的让她喝,小谭喝了一口一下子就甜到了心里。
吴勋、长贵送走了客人以后和桂花、菊花、梅花、荷花一起来到了长福家里,满满地挤了一屋子,倒水的声音、介绍认识的声音,加上强强、春儿几个孩子在屋子里乱窜,热闹成了一片。
谭道碧晚上回到医院,还沉浸在下午的幸福回忆中,却接到了哥哥谭道昌打来的电话,问她是否在谈男朋友,要她谨慎交友等等,小谭一一搪塞过去。
再说王家当晚就决定请姚大妈明天去县城谭家巷谭道碧家去提亲。
次日清早,大雾蒙蒙,刘大婶推开街门一看,百步之外不见人影,急得在院子里直打转。转着转着转到了杨柳湖边来,只见柳树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湖面上雾气弥漫,姚大妈家商店还没开门。刘大婶就来到观雨亭,刚坐稳就见马道长从雾中走来,她看见刘大婶就问道:“刘施主一大早就坐在亭子里等我,莫非有什么急事?”
“马道长,还不是为我小儿子的婚事?”
“世上万事皆有缘,花开花落有定时,不是缘分未尽,就是缘分未到,有缘拆不散,无缘难相见。”
“可是姑娘家过去是远近闻名的大宅门......”
“万物轮回,富贵有期,沧海桑田,平地沟壑,变数很大,皆在天意。”
刘大婶似懂非懂,接着问道:“有多大把握?”
马道长说道:“心诚则灵,金石为开。”说完就消失在大雾中。
刘大婶从亭子里追出来,不料脚下一绊摔倒了,醒来一看还躺在炕上,才知道是在做梦 。她抬头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六点半,便起床来开了街门一看,果然晨雾缭绕,雾气茫茫。
刘大婶又关上街门,收拾了一下房子,扫了扫院子,做好了早饭,长贵和菊花也起来了,长福昨晚已经陪小谭去雍川了。这时雾气散了,她让儿子和儿媳先吃,自己带上儿子买回来的礼物去了村东头。此时姚大妈的商店已经开了门,看见刘大婶进来,姚大妈高兴地招呼道:“大嫂子,快进来坐。你拿这么多东西是要去哪儿?”
“你别问,先听我说。”她就将长福和谭道碧的事说了一遍。
“嫂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还劳你跑一趟,叫菊花顺便来说说就行,这东西我不要,你得拿回去。”
“这就算是长福孝敬你的,你就别客气,等把这事办成了嫂子还有重谢。”
“不用谢,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今天就去,谭家在过去可是远近闻名的大户,要放过去进一回谭家还真是很体面的事情,能和谭家攀上亲真是我们长福的本事。我拾掇拾掇,上午就去,你就在家里等我的好消息。”
“他大妈那就全靠你了。”
“放心吧。”
下午姚大妈就把消息带回来了,小谭的父母是没啥意见,这事小谭对她妈也提过,关键是她的哥哥。
晚上,刘大婶把这事给桂花说了一遍,桂花说:“这事就交给我吧,他哥哥的工作由我来做,明天我就去找他。”
“那就全靠你了,只要他哥哥同意,春节就办喜事。”
“放心,大婶,我会尽力的。”
听了桂花的话,刘大婶的心里总算踏实了,高高兴兴招呼强强和春儿睡觉去了。
桂花早上起来,精心打扮了一番。她换上一套粉红色文胸和内裤,穿上黄色薄羊毛衫,白色夹克,黑色裤子,肉色透明短丝袜,黑色高跟鞋,梳洗完毕,拿起金黄色小包挎在肩上,用胳膊夹在腋下,朝杨柳湖走去。她来到湖上给菊花她们交待了一下,就乘公交车到了雍川。
自从雍川市开发筹建委员会搬到雍川办公以来,第一阶段的土地征用工作已经基本结束,第二阶段的道路建设及电力、通讯、天然气、供热、给水、排污管网的建设正加大力度快速高效地齐头并进,第三阶段的住房和招商引资工作已经全面展开,特别是煤炭工业的开发建设、石油、天然气的开发建设和利用项目正进行落实。谭主任也忙得找不见人影,桂花打过电话以后才知道他正在和一家投资单位洽谈合同,就先来到了雍川河南岸的龙潭山庄别墅。
龙潭山庄傍山而建,临河而居,建筑巍峨,造型独特、欧式风格、皇家气派。别墅前面绿树草坪、小桥流水、亭阁廊檐、雕刻玲珑,草坪中间假山凌空、悬崖峭壁、飞流瀑布、鱼跃碧潭。据说是香港房地产老板开发筹建的。
桂花来到谭道昌的别墅前,拾级而上走进门厅,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走了进去,房子里静悄悄地空无一人,地板上满铺了红色地毯,她轻轻关上门,把包挂在衣架上,脱掉白色外套,换上拖鞋。客厅两边放着两只一米多高的青花瓷瓶,客厅中间一款黑色的貂皮沙发呈半圆形摆在大厅,中间是一长方形的两层汉白玉茶几,人工打造的玲珑剔透,下层放着龙井、碧螺春、铁观音等茶叶,茶几上面放着一雕刻得惟妙惟肖的山水风景翡翠茶托和一套耀州瓷茶具;天花板上吊顶独特、彩灯四布,中间一羊皮吸顶灯,吸顶灯四角镶嵌着四颗蓝宝石;墙壁用蓝色花纹壁布细贴,一边的墙壁上悬挂一幅耕夫先生手书的诸葛亮“出师表”字画,另一边是一幅右上角题诗“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庐山瀑布图;窗户挂着落地窗帘,一层白色纱帘一层粉红色锦缎布帘,拉得严严实实。
桂花感到房间里有点点闷,打开依山一面的窗帘,推开玻璃窗,一股凉风从纱窗习习而进,桂花看着窗外葱绿的树木深深地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慢慢拉上纱帘。她走到饮水机旁取了一纸杯倒了杯纯净水,喝了一口放在茶几上,拿起遥控器顺手打开电视机。电视机里正在播放雍川新闻,画面鸟瞰正在建设中的雍川全貌,到处都是塔吊、楼房、立交桥等建筑场面,画外音解释着雍川的建设和发展以及宏伟规划。桂花看了一会关掉电视,站起身来朝室内楼梯走去。楼梯台阶铺着蓝色地毯,楼梯扶手采用不锈钢材料制作。桂花上了二楼,推开主卧门只见墙壁上挂着一幅字:宁静而致远 淡泊以明志。床上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她再推开另一卧室,只见床上粉红色被套包裹的鹅绒被子堆成一团,粉红色的床罩上海蓝色的床单歪歪斜斜皱皱巴巴,两只枕头散落床头。她赶紧抽身回来轻轻走到卫生间看看无人,又走到另一卧室门口,侧耳听了一会,不见有动静,推开房门一看,床铺整洁,空无一人,这才吁了一口气,返回刚才的房间,走到床前叠被子,谁知从被窝里抖出一条透明红色内裤,拿起一看一股女人味扑鼻而来,再细看枕旁,落着一丝紫红色的头发,她俯下身去在枕头上嗅了嗅,一股粉黛味还未退去,桂花的脑袋嗡地一下差点炸开,谭道昌要是在跟前她恨不得一下子就把他的脸撕烂,她愤怒地冲下楼梯,可是当她看见眼前的一切时,立时就像霜打的叶子一样蔫了,这一切都不是属于她的,包括谭道昌。她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谭主任终于回来了,他看到她脸上的泪痕问道:“宝贝,怎么了?”
这一问不打紧,桂花的眼泪更多了。谭道昌怜惜地伸手去摸她的脸,想给她拭一下脸上的泪珠,她却将脸扭向一边不理他,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赶紧跑上楼梯去卧室一看,一切都明白了。他走下楼来解释道:“你别误会,那是刘艳梅,不是别人,今天一大早刚走。”
桂花扬起长长的被泪水浸湿的睫毛,看着谭道昌凤眼带怒道:“嫂子刚过完暑假,开学才几天,她怎么可能再回来?就算是她,她会把被窝弄成那样子就走吗?她是匆匆过客吗?她是红尘女子吗?你这房子的钥匙到底都给谁了?”
谭道昌没有想到以前温柔可爱的桂花会这么厉害,说起话来嘴像刀子一样,只好坦白道:“她确实是一红尘女子,但只是绝无仅有的一回。房间钥匙就给你一把,别人谁都没给,就连艳梅也没给,你知道她暑假中是和女儿住在老家谭家巷的。我也从来没带她们母女来过这里。这你是知道的,该相信了吧?”谭道昌虽然这样说但他心里明白这并非一位普通女子。他见桂花的情绪平静了下来,从厨房冰箱里拿出蜂蜜和奶酪给她冲了一杯蜂蜜奶茶递到手里,挤坐在她的身边把她搂在怀里哄道:“别生气,宝贝。”
桂花挣开谭道昌的手臂说道:“你也别哄我,假如你心里还有我的话,你就听我一句话。”她喝了一口奶茶苦口婆心地说道“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党、代表着国家、代表着人民,你的一举一动都显示着国家干部的形象。也许你不属于我,但我是属于你的,为了你让我去死我都愿意。你仔细想想官做到现在这个地位是不容易的,我不希望你有任何闪失。我希望你生活检点,作风朴实,工作有成绩,再被提拔。”
听了桂花的一席话,谭道昌感到很震惊,是该有人当头一棒,是该有人泼点凉水,他看着桂花睿智的目光,俊秀的脸庞,瞬间对她的爱升华成了尊敬:“你真是我的心肝肉,我会永远记住你的话。”他把桂花抱在怀里,在她的脸上吻了起来。
“你先别急,我还有重要的事要给你说。”
“是不是建材批发市场联合征地的事?”
“比那事更重要,是关于你妹妹谭道碧的事。“
“什么?是不是和长贵他弟弟......”谭道昌已经猜到了几分。
“对,她和长福已经恋爱好长时间了。”
“不行。”
“为什么?”
“上了这么多年的学,不能就嫁给一个建筑工人。”
“什么?”桂花攸地站起来凤目圆睁看了谭道昌半天才压低嗓门说道“没想到你也瞧不起建筑工人,是他们把成千上万个城市建设得巍峨壮观、打扮得秀丽辉煌,没有他们你住在哪?没有他们你在哪办公?没有他们哪有工厂、学校?没有他们雍川谁来建设?他们住的是油毡房、破工棚、布帐篷,露天作业、环境艰苦,夏天日晒似火烤、冬天风吹如刀割,有谁关心过他们的生活,有谁体恤过他们的艰辛?他们是英雄、他们是功臣。你是谁?你是他们的‘司令’,是你领导着他们开发建设雍川,你躺在功劳簿上邀功请赏,过着灯红酒绿、锦衣玉食的生活,你关心过他们吗?你知道他们的喜怒哀乐吗?你过问过他们的所思、所欲、所为吗?如果没有他们你唱‘空城计’去吧。”
谭道昌突然觉得桂花是那么的陌生,没想到她会说出那么一大堆道理来,站在面前的桂花好像不是以前的桂花,他仿佛今天才认识她。没想到她的骨子里对建筑工人的认识是那么的深刻。以前的一幕幕在他的脑海里翻腾着,他回想着他们在一起的幸福时光,仔细琢磨着桂花说的每一句话,一种对桂花的爱再一次升华成了崇拜。他对桂花说道:“我承认我自己有点知识分子的腐朽观点,轻视了他们,我只要他们给我出成绩,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们是我的兵,我是他们的‘司令’。桂花,坐下来说话吧。”
“我问你小谭嫁给怎样的人才合你的心意?嫁给富翁让她过着金丝鸟一样的生活,躺在金钱堆里享受现成吗?钱多不一定就过得很幸福,钱少照样会过得很开心,建筑行业虽然不如其他行业轻松,但是小谭和长福情投意合,倾慕已久,凭着他们的双手也一定会过得衣食无忧,快快乐乐,为什么一定要把他们拆开呢?他们就像白蛇和许仙一样,难道你想当法海和尚吗?”
谭道昌被桂花问得无言以对,是啊,嫁给谁是标准呢,况且长福那小子长得也不错,听说也蛮有出息,我为什么要拆散他们呢?假如以后找的不如长福她岂不是恨我一辈子,我难道要好心办坏事吗?想到这他问道:“桂花,他们谈了多长时间了?”
“已经很长时间了,长福住院以前就开始了。”
谭道昌沉思良久,最后下决心似的说道:“桂花,你的话使我顿开茅塞,我同意我妹妹的选择,我支持他们。”
“真的?”桂花坐在沙发上,拉住谭道昌的手。
“真的,我为能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而感到高兴!”
桂花用手摸着谭主任疲惫的脸颊甜蜜地笑了,笑得那样的开心,那样的灿烂,那样的迷人,就像一朵盛开的鲜花一样,散发着芬芳,驱赶着谭主任的疲惫,唤起了谭主任的活力,他看着这朵绽放的花儿,激动地将她揽在怀里,在她的脸上亲着,在她的睫毛上舔着,在她的嘴唇上吻着......
桂花回到柳树湾将好消息告诉刘大妈,喜得刘大妈眉毛都飞了起来。当年春节就给长福和道碧举行了热闹的婚礼,次年他们就生下了女儿米娜。
几年后,米娜、王强、欧阳春、吴少康、碧玉、梁仓宇、紫藤他们一帮孩子相继上了小学,柳树湾的发展将给他们的命运带来怎样的变化,未来将把他们塑造成怎样的人,是靠父母还是靠自己的天赋,这些谁也不知道,因为每个人的一生都是自己写就的一部自传,不是用笔,而是用自己的行为。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后面发生的事情将会告诉你。
责编:王芳玲
编审:刘俊程